言丨学生馆员对你说(二)

图书馆——解开忧郁生活中的迷惘

清华大学建设管理系 黄威

【生活的恍惚】

母亲前些日子在电话里同我说:“你最近有些恍惚。”像是高僧用来敲打木鱼的棒槌,这句话闷声而突兀地痛击我的脑壳。母亲在电话那头不知念叨着什么,我听着出神,只顾呆滞。的确,近来发呆的时长指数增长,恍恍惚惚也有一定时日了。母亲催促我寻找这种状态的根源,思考半晌,我最终得出这样简单而平常的结论——近期压力突增,课业、考试、比赛与病痛比肩继踵,导致神经过度紧绷。

我忽又联想起某日躺在床上读书时的场景——我感受到作者百般试图叩开我的心门,可似乎我的意识有意要与他保持隔阂,我甚至看到书中那些伟大的先生们从遥远的时空里向后生张望,慷慨地张开臂膀,而我却犹豫是否同他们招手。我想温暖的被窝或许在不断催促我入眠,半梦半醒的状态并不适合进行深度思考,或者我是被一些消极的情绪麻木了头脑,以致于出现这些反常的幻觉与抵触的本能。以往阅读时我无比渴望心灵与书中人物的契合,我渴望代入,体味现实中不能尝试的奇妙感受,如今我生发出畏惧与迷惘,往前一步是眼中逾越真知的雷池,往后一步是多年摆脱不得的现实樊篱,人生的困境与压抑牢笼中生出的纠结似乎也莫过如此,古人仰观宇宙的惶惑如是,心有万千情思不得排遣的阴翳亦如是,终究人世间所有动人的故事都由美丽与伤痛共同纠缠而成。

【寻求突围的途径】

人在精神紧绷时本应苦苦追寻情感的喷口、精神的栖落,而愈是敏感、迷惘,愈是惧怕停留,惧怕轻易看穿结局、获得结果。可转念想来,人类自古便习惯在忧郁中找寻理想,忧郁深重,理想渺茫,人们情愿穿行在沉重的忧郁中,追寻着难寻的理想。可两手空空难免吃力,手中茧成眼中泪,行走的动作开始迟疑。是以,生命的逆旅终究需要一隅灵魂的寄托,一只蝴蝶也好,一叶扁舟也罢,把沉痛的忧郁克制在罪孽的边缘。

【遥远且脱离现实的尝试】

不禁想起文人千百年来高倡的“不离扁舟,不在扁舟”,看似突破生命困境的极佳通途,于我而言实则颇具诙谐意味的空洞玩笑。我本常人,并不具有这样曲高和寡的寥落才情,也许我曾把生命的终点定义为这般深思高举的高蹈世界,可如今困顿于现实的枷锁后,威猛有力的羽翼已暂时收敛,有时我也因此自嘲:或许“大贤笃志,与道污隆”才应是我奉为圭臬的处世方式?

【不离亦不在】

令人欣慰的是,沉重的压力往往逼迫人们再度回到现实。日复一日的劳碌中,图书馆逐渐成为了冬日里温暖我生命的光源。因无尽的琐碎事务而烦躁时,一本架上落灰的闲书留给我的温柔并不逊色于热恋中的爱人;被繁复枯燥的公式冲昏了头脑后,落地窗外顶风摇曳的青松和不知名的慵懒踱步的鸟亦能悄无声息地替我消却胸中火焰冰竞。唯有在图书馆中,我方能被这侵入骨髓的油墨气息尽数包裹,那是教化出千秋万载文人墨客的油墨风韵,也是沉淀了古往今来真知卓识的油墨坚骨。今生注定要与油墨相随,才能完整地贴合当年的赤子心绪,才能碰撞出思维的晶莹冰雪,才能生出如水的感动与纯粹的温情,才能怀抱天马行空的美妙梦想。当周遭有书香与鸟鸣作伴,我亦可在图书馆中一日千里,尽数抛却眼前苦海与心头鄙吝,看遍水乡曼妙桥廊,听闻断崖溜索长啸,甚而登上猿猱愁攀的孤寂雪山体味短暂的清醒,或是栖身清幽的空谷思索自然与人类的双向关照,我想我有生以来关于旅行的一半感慨来自于图书馆里的思索,而那些消极的情感、麻木的思绪,在思想的长途跋涉中也早早灰飞烟灭。如上一番所感,或许我可以将之戏称为“不离图书馆,不在图书馆”罢。

【读书与梦】

昨日与母亲的通话里,母亲敏锐地觉出了我身上逐日恢复的青春活力,我兴奋地给她分享近来的趣事,聊到最近读的书作,印象最深的莫过刘墉先生那一句“读书最好,有梦相随”。读书需要留白,失去思考与畅游的空间,纵然皓首穷经,终究成为累赘;青春也需要留白,过分压迫自己,失去了放空与反省的机会,终将空落眼与心肠皆冰冷。